那年年味之扫舍

薛 源

俗话说得好，过了腊八就是年。随着新年的脚步日益临近，我和妻子商量着尽快择日不如撞日扫舍。隔窗看到对面楼上一家人正在忙活扫舍，有说有笑，我触景生情又忆想起儿时的点点滴滴。

儿时扫舍比现在的人开始的更早些，不等喝了腊八粥了才扫舍，那样怕心里急切过年开心过了头丢三落四。村子里谁家扫舍完成的早，就足以证明该家主人勤俭持家，一家人脸上有光，新年的新喜气就先到他们家了。隔壁邻居们就会心痒难耐不约而同地来参观学习该家扫舍后的新喜气新变化，啧啧赞叹声不断。

扫舍前一天晚上，全家人主动集合在一起召开扫舍动员部署会。母亲当然是第一领导，父亲是副手，我们姐弟三人是主要成员。具体分工要在扫舍活动开展中随机调配，预计为期两天。会议特别提醒，明天早上天没亮之前要先吃饭，确保每个人肚子不饿，干活才有劲，才有持久战斗力。会后母亲让我们早早睡觉，她和父亲打着手电筒背着背篓，扛着镢头铁锨去村西头白土崖下取明天刷墙用的白陶土。听着他们出了寒冬的家门，我们也兴奋地失眠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一家人都早早起了。吃过早饭，按照往年的惯例，姐姐负责很快的在两口大锅里烧水，因为天冷刷墙的白陶土融化需要大量温水，先把好几桶陶土浸泡上，这是决定刷墙浆好坏的关键。我和弟弟抓紧时间把家里母亲最爱家具——父亲给母亲亲手做的小衣（厨）柜和里面的小零碎暂放到屋外的石条上。撕扯下炕墙围墙上窗户上去年糊的报纸和白薄纸，清理出一会要清扫的地方。父母脱下暖和的棉衣，换上单薄的淡蓝色劳动衣，这样干活才能放开手脚灵活些。父母先把两间住房里的必须挪动小衣柜，大木箱，缝纫机，玻璃镜，黑白电视机等，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搬移到院子里。然后头上遮块手帕，手持笤帚扫落平时很难触及的墙缝隙，房顶篷上的蜘蛛网和厚粉尘。一时间，原本不是很大但已经暴露无遗的房子里粉末飞扬一片昏暗。扫完房里我和弟弟帮忙各摁住梯子腿，爸爸妈妈爬上搭在屋檐外的梯子顶端仔细给裸露的外墙体扫去一年的粉垢。最后他们把重点放在厨房里一年来烟熏火燎房橼和周围墙都已漆黑结痂，霎时间厨房里黑烟四起。一会儿一家人从刚才的黄土人又边成了焦黑的非洲黑人，只有眼睛和嘴巴在动，牙齿幸亏没有被染黑，不然就认不出彼此，只听到嘿嘿嘿的笑声。

冬日中午的太阳挂在头顶时，扫除工作基本做完。接下来要用泡了一上午有些粘稠的陶土泥巴去修补那些平时留下来的室内外墙面上的大坑小缝，使整个墙面恢复光平。

我们搅动浸泡沉淀了半天的陶土液，边搅动边加温水调和着浆液的稀稠，再分别倒盛在两个盆子里，端到手握旧衣服团准备好刷墙的爸爸妈妈身边，他们蘸饱陶土液开始刷墙。从屋里到屋外，从低处高处，到炕外面的烟囱口，窗台上的燕子窝，每个角落都要刷到，就像是给又一年没有洗澡的孩子刚才清扫灰垢，现在又给洗脸搓澡一样地细心认真。

第一遍刷墙后，整个家里散发出潮湿的土香味。一家人望着初现净白的家心里满满地成就感。要刷第二遍要等第一遍刷的陶土液要稍干了才可以，不然会因浆液太厚掉墙皮。趁这片刻，一家人稍微洗一下手和脸，吃个馒头喝口热水。顺便查漏补缺看看哪一块刷薄了，哪一块涂厚了，等一会有的放矢力争做到最优最佳，不遗漏任何一小块家的皮肤。

直到傍晚时，住房和厨房都粉刷一新，现在必须抓紧时间把晒散了一天的麦草和芦苇席子用竹棍反复敲打，弹去粉尘，松松绵绵，依次铺在也被陶土刚才洗面的土炕上，点火烧炕除去潮湿。这时候一家人累了一天终于可以围坐在一起吃晚饭了。

匆忙吃过晚饭，一家人的集体活动是用面粉调煮的浆糊贴窗纸窗花顶棚。白薄纸贴窗棂看起来透亮干净，贴上五颜六色形态逼真好看的窗花，新年的第一幅美丽的画就诞生了！高过炕面一米的墙围贴的是每年图案不一样的彩色小花朵，红草莓等等的仿真专用的墙纸，这样靠坐在炕上衣服上就不会沾上陶土粉，仅美观又时尚。晚上躺在蓬松舒软的土炕上，嗅着浓浓的麦草味，陶土味，望着崭新秀色可餐的墙纸上的红苹果好似尝到年的味道。

第二的扫舍任务虽然不太紧张忙碌，但是要想仔细擦洗搬并回昨天屋外的小物件仍需要手脚麻利些，不然盆子里的热水很快就凉了，抹布被冻僵变形罢工了。爸爸妈妈把大件柜厨案板之类抬回原处或者重新调整变换一下位置，这也算是新年有了新变化。我们姐弟三人负责抹洗被被陶土水淋花了的门框，家具，座椅板凳，收音机，电视剧等等。重点把用土坯盖的头门刷新，把厨房顶部被烟火熏黑最明显的部分着重再刷。最后彻底给屋里屋外院里院外洒水，大扫除，扔掉烧掉一年来积累的杂物，除去一切不需要。如果大人允许我们会主动要求爬上房顶清理瓦片间的积土落叶，攀上院子里的柿子树卸下秋天晾晒在树枝头的白萝卜干和菜叶子，这可是每家每户准备的特色年夜菜食材。环顾家里家外一切都恰好妥当了才会结束两天来不停地翻新。

晚上我，孩子们补作业，母亲用热水泡洗扫舍换下来的衣物，被褥。父亲按捺不住过年的激动，把除夕前才可以贴的年画也提前贴上墙，我们比别人家超前享受了过年的新幸福好心情。

扫舍是迎接新年必不可少的开心前奏，是过去一年的继续更好修饰弥补。欣赏扫舍一新的家好似远远闻到年夜饭的醇香，听到家人围坐看春晚的笑声，看到亲戚朋友相互走访拜年的身影，更感受到每年正浓的年味是中国传统文化与爱心的代代相传，爱来爱返，又一年踔厉奋发向上的新开始！

2025/1/4 薛源中医主治医师    写于薏仁甘草中医特色诊疗中心